新重庆-重庆日报 记者 赵欣
“《空城纪》单行本是完整的石榴结构，六卷本则变成了‘一个打开的石榴’，希望这本书，在广大读者尤其是孩子的心中种下一颗石榴的幼苗，逐渐长成石榴之树，结出好多文学的石榴。”7月5日下午，“中国好书”《空城纪》六卷本在江苏书展发布，谈及新版，中国作协副主席、该书作者邱华栋如是说。
当天，邱华栋与苏州大学讲席教授、作家、评论家王尧，以“从尼雅到楼兰，复活西域千年故城的汉唐风华”为题，就这部作品进行了深度对话。他期待，图书形态的创新改变会以更大的张力丰富读者的阅读体验。
作为邱华栋构思30年，耗时6年创作的全新长篇历史小说，《空城纪》全书40余万字，以非虚构与虚构融合的技法，选取西域36国中龟兹、高昌、尼雅、楼兰、于阗、敦煌6座丝绸之路上的代表性西域故城，分别展开叙事。书中巧妙编织了解忧公主、班超父子、张骞、斯文·赫定等人物的命运。自出版以来备受关注，入选2024年度“中国好书”等数十种权威榜单。
《空城纪》六卷本。
六卷本全新演绎西域六座古城传奇
40万字的单行本颇为厚重，为使《空城纪》以更轻盈的姿态带着历史走进读者，凤凰出版传媒集团旗下译林出版社全新推出《空城纪》六卷本套装。区别于单行本统一形态，套装以《龟兹双阕》《高昌三书》《尼雅四锦》《楼兰五叠》《于阗六部》《敦煌七窟》为名，为每座古城量身定制了独立卷册。每卷聚焦一城，深挖其独特历史截面与文化底蕴；六卷合一，系统还原西域千年史诗般的宏大变迁。
邱华栋生于新疆、长于新疆，从小就对西域这片土地有着深厚感情和极大兴趣。分享会上，他表示， 《空城纪》的创作缘起于少年时在吉木萨尔县唐代北庭都护府遗址的震撼一幕：“夕阳斜下，看着成群的野鸽子腾空而起，看着拉长的身影引来了大戈壁的阵阵小旋风……暮色降临，北风卷地，那些蓬勃生长的红柳丛逐渐幻化成守卫军镇的唐代士兵，发出盛世边陲的呼啸。”那个画面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，《空城纪》也就此埋下种子。
选择龟兹、高昌、尼雅、楼兰、于阗、敦煌等这6座古城并非偶然。邱华栋解释，地理上看，6座古城均位于汉唐西域的核心区，是丝绸之路的重要途经点，也是中原与中亚、欧洲文化交流的必经之路：龟兹是佛教东传的起点，高昌为西域政治中心，敦煌扼守河西走廊咽喉，三者共同构成丝绸之路的“东段三角”；于阗位于新疆和田地区，因盛产美玉而闻名至今；尼雅即精绝国故地，作为汉晋时期丝绸之路南道的重要绿洲城邦，它因保存完好的建筑遗迹、大量佉卢文文书及织锦等国宝级文物闻名于世，被誉为“东方庞贝”或“沙埋的庞贝城”；“丝路明珠”楼兰因罗布泊水系变化在4世纪迅速衰落，20世纪斯文·赫定等对楼兰的“再发现”以及“楼兰女尸”的出土，使楼兰重显露于沙海。因此，6座古城成为观察中华文明历史演变以及文化互动的一个窗口，为从历史和虚构视角重述西域传说故事提供了绝佳样本。
书中，汉、魏晋、隋唐史书里的记载和眼前的废墟交错，演绎出无数场景，6座西域古城在故事中复活，一个个人物从魏晋汉唐史书上，从壁画雕塑中走了下来，有了冷暖表情，他们的生命被瞬间照亮。
比如《高昌三书》，以帛书、砖书、毯书三物为信，一只铁鸟贯穿历史和当代，见证汉、唐、宋关于高昌的金戈铁马和烟火人间；《不避死亡》中，西域都护班超之子班勇身陷囹圄，静候死刑，回溯父子两代人与西域血肉相连三通三绝的传奇；《尼雅四锦》则通过4件出土于尼雅遗址的锦织品——“五星出东方利中国”护臂、“长乐大光明”锦裤与“河生山内安”锦帽、“王侯合昏千秋万岁宜子孙”与“延年益寿长葆子孙”锦被，以及“万事如意”锦袍——串联起尼雅古城的前世今生……作家借护臂上的星象纹样开启叙事，又在残锦断帛中捕捉时光流逝与文明更迭的痕迹，《空城纪》打动人心之处，恰恰源自于这些局部的、细微的故事和构思。
邱华栋在新书发布会上。出版方供图
延续《红楼梦》传统将历史融入其中
身为评论家和对历史题材感兴趣的作家，王尧认为：“《空城纪》经得住不断深挖、反复讨论，是可经典化的长篇小说。”在他看来，叙事上《空城纪》延续了《红楼梦》“器物叙事”传统，通过钱币、花斑马等载体激活历史，这种将史料转化为文学的能力，在当代作家中实属罕见。
这种有别于传统历史文学的叙事模式，另辟蹊径地让文物器物成为故事的讲述者。于阗铜钱、佛头雕塑、岩画中的花斑马等文物，挣脱了陈列品的桎梏，被作者以拟人化的视角重现被时光掩埋的历史图景。比如《于阗六部·钱币部》中，一枚汉朝于阗国流通的铜币成为叙事核心。“我在博物馆初见时，就感到震颤。”邱华栋回忆，不绝的想象也由此开启，他设想这枚钱币被两位殉道青年含于口中，在烈火中见证他们为理想牺牲的生命，它所承载着的体温与血泪，从汉朝于阗国流传至今，个体献身的精神得以跨越千年。“两位青年在烈火中牺牲，但这枚钱币让我感受到了所有一切。写完这一万字，我流出了眼泪。”他动容地说。
“邱华栋不仅是小说家，更是重要学者。”王尧特别指出，当代小说界存在“写小说只需要讲故事，可以没有文化”这种误解，而邱华栋的作品是对这一误解的勘正——作者拥有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，他将对汉唐历史的判断融入其中，将个体命运置于宏阔文明史中加以考量，作品呈现出完整的人文体系。“他的小说不仅讲述故事，还传达出他对中华文明共同体的理解，这一点也非常重要。”
邱华栋在《空城纪》中表现出的语言能力和想象力也让王尧印象深刻：“他的语言‘泥沙俱下’，才华抑制不住，正好与整个西域的氛围和历史非常匹配。”其作品既有宏大的时空架构，又有丰富的细节，呈现了历史书写的独特质感。正如新书发布会主持人、译林出版社副总编辑陆志宙所言，“泥沙俱下”、奔腾万里，恰恰代表着邱华栋的语言状态：“它是一种少年的状态，一个少年的中国心令人感动，也让人产生更多的共鸣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