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手机屏幕光,在凌晨一点的黑暗里显得格外刺眼。而屏幕上那条短信,
每一个字更像是淬了毒的针,狠狠扎进我的眼球:「尊敬的李先生,
您位于锦澜苑7号楼1单元1202的房产,
最新市场评估价为:人民币5,800,000元。较上月下跌约12%。
如需进一步咨询...」我死死盯着那个数字——五百八十万。仅仅一个月,
蒸发了近八十万。锦澜苑,当年开盘时万人空巷的“终极改善盘”,
我们倾尽两家积蓄外加背了三十年沉重贷款才换来的“中产勋章”,
此刻的估值像一块被扔进冰水的烙铁,嗤嗤地冒着代表巨额财富蒸发的、绝望的白烟。
肺里的空气好像瞬间被抽干了,胸口压着块冰冷的巨石。
我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,指尖却在微微颤抖。“怎么了?
”身边传来妻子林薇含混的、带着睡意的声音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她翻了个身,
一只手习惯性地摸索过来,搭在我僵硬的胳膊上。我喉结滚动了一下,
干涩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。那条短信的内容,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,死死压在我的舌根。
林薇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,睡意迅速褪去。她撑起身子,侧过头,
借着手机屏幕那点微弱的光,看清了我脸上凝固的、近乎死灰的表情。
她的目光随即落在我紧握着的、屏幕还亮着的手机上。她没再追问,只是沉默地伸出手。
我把手机递过去,冰凉的金属外壳触碰到她的指尖。房间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呼吸声,一下,
又一下,沉重地敲打着死寂的空气。她低着头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,
手指在屏幕上机械地滑动着,仿佛想确认那串数字的真实性。过了漫长的几秒钟,
也许是几分钟,时间在此刻失去了刻度。她猛地将手机屏幕朝下,用力扣在床单上,
发出沉闷的“噗”一声。“呵……”一声短促的、没有任何温度的笑从她喉咙里挤出来,
像是漏了气的风箱。“真的是……雪上加霜啊。”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
每一个字都磨砺着绝望的砂纸。她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,屏幕的光映亮了她苍白的脸。
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,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急切。朋友圈的动态在她指尖下流淌。然后,
她的动作停住了,眼神死死地盯在某个画面上。“你看,”她把手机屏幕猛地转向我,
声音尖锐得像绷紧的琴弦突然断裂,“张曼!她今天刚拿到的补偿金!看看!N+6!
整整三十万!三十万现金啊!”屏幕上,那个妆容精致、笑容灿烂的前同事,
手里举着一张象征性的巨大支票道具,
背景是她们公司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、灯火辉煌的Logo墙。林薇的眼睛里没有羡慕,
只有一片燃烧过后余烬般的灰败和尖锐的刺痛。“凭什么?”她低声质问,声音抖得厉害,
“凭什么是我?凭什么轮到我的时候,就只剩下冷冰冰的一句‘行业整体不景气,
深表遗憾’?连个像样的散伙饭都没有!”她的肩膀垮了下去,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,
整个人蜷缩起来,手指深深**自己凌乱的头发里。压抑的呜咽声,像受伤小兽的哀鸣,
终于无法抑制地从她喉咙深处泄露出来,在寂静的房间里弥漫开,带着令人窒息的苦味。
就在这时,我的手机屏幕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,伴随着一阵突兀的震动。不是电话,
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,在此时听来格外刺耳。
屏幕上清晰地跳出发送者的名字:李老师——儿子小宇的班主任。我的心猛地一沉,
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我。指尖冰凉地解锁屏幕,点开那条未读消息。
「小宇爸爸您好,打扰了。这学期的奥数冲刺私塾费用,机构那边已经催缴两次了,
截止日期是本周五。麻烦您这边尽快处理一下哦,以免影响小宇后续的课程安排。谢谢配合!
」简短的文字,末尾那个规规矩矩的黄色笑脸表情,在此刻看来充满了冰冷的讽刺。
“又是催钱的?”林薇的声音从我旁边传来,带着浓重的鼻音。
她显然也瞥见了那条刺目的消息。“嗯。”我应了一声,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,
又沉又闷。手指沉重地在屏幕上敲击:「收到,李老师,我们会尽快安排。」点击发送。
屏幕暗了下去,但“尽快安排”这四个字带来的巨大压力,却像实质性的铅块,
沉沉地压在了我的胸口,挤压着所剩无几的空气。
房贷、暴跌的房价、林薇失去的收入、眼前这笔数额不小的私塾费……所有的一切,
都指向那个越来越近的、名叫“下个月”的深渊。“钱呢?”林薇猛地抬起头,
通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,那目光像烧红的针,“下个月的房贷拿什么还?
小宇的课费又从哪里掏?我……”她猛地吸了一口气,胸口剧烈起伏,
“我卡里……只剩下不到一万块了!那是留着交下半年物业费和车险的!
”她的话像一把钝刀,缓慢而清晰地切割着我们摇摇欲坠的生活表皮,
露出底下血淋淋的、难以为继的真相。我们俩的工资,
曾经足以支撑起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中产之家,支撑起孩子的精英教育,
支撑起那套象征着阶层跃升的房子。如今,林薇的薪资来源断了,
我那份看似稳定的国企中层职位,又能支撑多久?在这个房价断崖式下跌的寒冬里,
我所在的行业又能独善其身吗?沉默在房间里蔓延,沉重得令人窒息。
只有林薇压抑的抽泣声,断断续续,像垂死的挣扎。忽然,一阵急促而尖锐的手机**,
像一把利刃猛地劈开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!那是我为老家设置的专属**!尖锐、急促,
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瞬间攫住了我全身的神经。我和林薇同时惊得一颤。
凌晨一点半,老家的电话!一种巨大的、冰冷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,
让它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。我几乎是扑过去抓起床头柜上疯狂震动的手机,
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:妈。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,划了好几次才接通电话。“喂?
妈?”我的声音绷得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弦,嘶哑而变形。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回应,
背景音——嘈杂的人声、模糊的仪器滴答声、还有……一个女人撕心裂肺、完全崩溃的哭嚎。
那是我妈的声音!“妈!妈你怎么了?说话啊!”我对着话筒吼起来,
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,又瞬间冻结。
“……磊……磊子啊……”母亲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,破碎不堪,
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,
呜……他摔了……摔倒了……半边身子……动不了了啊……嘴也歪了……呜呜呜……”中风!
这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子弹,瞬间击穿了我所有的侥幸。
是脑梗……要马上手术……要好多钱啊磊子……好多好多钱……”母亲的哭声像濒死的哀鸣,
隔着遥远的电波,狠狠撕扯着我的神经,
…我……我快买不起了啊……这可怎么办……我的天爷啊……”母亲的哭诉像淬了冰的鞭子,
一下下抽打在我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。
进口药、手术费、押金……每一个词都带着血淋淋的价码标签。
我握着电话的手抖得不成样子,手心里全是冰凉的冷汗。“妈!妈你听我说!
”我强迫自己用最大的力气吼出来,试图盖过电话那头崩溃的哭嚎,“别慌!别慌!
我马上想办法!你们现在在哪家医院?医生怎么说?需要多少钱?你告诉我!告诉我!
”“在……在市人民医院……急诊……抢救室……”母亲的声音稍微收束了一点,
但依旧充满了无助的颤抖,
弄啊……家里……家里那点钱……都套在你二叔那个厂子里了……拿不出来啊……”三十万!
这个数字像一个巨大的秤砣,轰然砸落,将我死死地钉在原地。
房贷、暴跌的房价、林薇的失业、小宇高昂的私塾费……现在,又加上父亲救命的三十万!
每一笔都是悬在头顶、即将落下的铡刀。绝望像冰冷粘稠的沥青,瞬间淹没了我的口鼻,
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来。我大口喘着气,胸口剧烈起伏,眼前阵阵发黑。
林薇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,脸色惨白如纸,她紧紧抓住我的胳膊,
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。她显然听到了电话内容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
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,在她脸上冲刷出两道绝望的湿痕。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,
霓虹闪烁,勾勒出冰冷的繁华轮廓。而在这价值近六百万的钢筋水泥盒子里,
我们却像被困在冰窟的最底层,感受着彻骨的寒冷和灭顶的绝望。这所谓的中产生活,
在接踵而至的打击面前,脆弱得如同一张浸了水的薄纸,一戳即破。
办公室的灯光惨白得没有一丝温度,无情地照亮空气中每一粒悬浮的尘埃。
我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份打开的、来自“西非矿业开发联合体”的PDF合同附件,
黑色的标题字母像冰冷的铁块,
沉重地砸进我的视网膜:《海外项目高级技术顾问聘用合同》。邮件是上午收到的,
来自一个几乎被我遗忘的猎头。附件里,是一份散发着金钱气息的“机会”:为期两年,
常驻西非某国矿区,负责大型设备的技术协调与管理。
薪酬栏的数字触目惊心——年薪税后一百二十万人民币,外加各类艰苦地区补贴和全额保险。
一百二十万。这个数字像一针强效肾上腺素,瞬间刺穿了我连日来积压的疲惫和绝望。
它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能立刻填上父亲手术费的窟窿,意味着能还掉几个月的房贷缓冲期,
意味着小宇的私塾费不再是问题,甚至……意味着我们可能有机会在这场房价的雪崩中,
稍微喘口气,而不是被彻底活埋。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,
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疼。手指无意识地滑动鼠标滚轮,
合同条款一页页翻过:工作地点——偏远矿区,
基础设施匮乏;工作环境——高温、沙尘、传染病高发;休假——每满六个月可回国一次,
每次二十天……屏幕右下角,微信图标在疯狂跳动。点开,置顶的家庭群聊里,
母亲发来一张照片。病床上,父亲半躺着,脸色蜡黄,左半边脸明显有些歪斜,
眼神浑浊呆滞。他努力想对着镜头扯出一个笑容,却只牵动了右边的嘴角,
形成一个无比怪异、让人心碎的弧度。照片下面,是母亲发的一条语音。我点开,
她疲惫不堪的声音传出来,带着刻意压抑的哭腔:“磊子,医生今天又说了,你爸这个情况,
后期康复训练特别重要,
进口的那个溶栓药和营养神经的药千万不能停……钱……钱的事……妈也知道你难,
可……可医生催得紧啊……”语音后面跟着一个转账记录的截图,是二叔转来的五万块。
母亲紧跟着又发了一条文字:「你二叔厂子也难,这钱是硬挤出来的,下个月就指望不上了。
妈手里……真是一分钱都榨不出来了……」五万块,
对于三十万的手术费和后续天价的康复、药费来说,杯水车薪。截图上的数字,
像烧红的烙铁,烫着我的眼睛。父亲那扭曲的笑容,母亲声音里强撑的平静下深藏的绝望,
二叔那五万块的转账截图……一幕幕在我脑中飞快地闪过,最终都汇聚成同一个声音:钱!
需要钱!马上要钱!“砰!”一声闷响,办公室的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。我的顶头上司,
那个三十出头、顶着常青藤名校光环的海归总监赵锐,带着一阵古龙水味儿的风卷了进来。
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,脸上没什么表情,径直走到我桌前,
将一份薄薄的文件“啪”地一声甩在我的键盘上,正好盖住了屏幕上那份西非的合同。
“李工,”赵锐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硬,“总部刚下的通知,
新一轮的‘组织效能优化’名单出来了。你们技术部……分摊到两个名额。”他顿了顿,
目光锐利地扫过我瞬间僵住的脸,“你是老员工,经验丰富,但……也得理解公司的大方向,
降本增效是硬指标。这份名单,需要你签个字,确认一下。
”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份文件的封面。封面上,“人员优化安置方案”几个加粗的黑体字,
像几条冰冷的毒蛇,缠绕着“确认人签字”那一栏的空白。“优化”?多么体面又冷酷的词。
我盯着那份文件,又透过它,仿佛看到了屏幕深处那份西非合同上诱人的一百二十万。
两个世界,两种选择,都带着刺骨的寒意。一边是冰冷的裁员刀锋悬在头顶,
一边是遥远非洲那用命换钱的“生路”。办公室的空调似乎开得太足了,
冷气飕飕地钻进我的后颈。我抬起头,
迎上赵锐那没什么温度、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审视的目光。他似乎在等着我的反应,
等着看我这个“老员工”在接到这份等同于催命符的文件时,是会失态,还是会麻木地接受。
空气凝固了几秒。我缓缓地伸出手,没有去碰那份“优化”文件,而是将鼠标移到屏幕上,
点下了西非合同附件右上角的打印图标。打印机在角落发出嗡鸣,开始吞吐纸张。
赵锐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,似乎对我这个举动有些意外。“赵总,
”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,“名单……我先看看。另外,
想跟您请个假,家里老人突发重病,情况不太好,我得回去处理一下。
”赵锐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,又扫了一眼正在打印的文件。
他最终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,公式化地说:“理解。家庭重要。假条按流程走人事吧。
名单……尽快给我答复。”说完,他不再停留,转身走了出去,
留下那股昂贵的古龙水味和一份沉重的抉择。打印机停止了嗡鸣。
我抽出那几张还带着余温的纸,西非的烈日和风沙似乎透过纸面扑面而来。
那上面的一百二十万,此刻散发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光。“什么?!你要去非洲?!
”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,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猛地拉过金属,刺破了客厅里沉闷的空气。
她手里还拿着准备晚餐的锅铲,此刻却像握着一件武器,猛地转过身,眼睛瞪得滚圆,
林薇小宇by房价跌了,我的中产梦碎了 释道儒免费阅读 新书《林薇小宇》小说全集阅读 试读结束